当穿制服和不穿制服的绑匪“ 要一点水解渴 ”时 ？

         一迈入尼日利亚境内初抵首都 阿布贾，我便从一件小事印证了关于 尼日利亚 的一些负面传闻。

         在机场办妥出关手续后，关卡人员 朝我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说：“ 欢迎！你是第一次来吗？” 我点头称是，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 您能送一点纪念品给我吗？” 我一听便心知肚明，但仍装傻地说：“ 我初来乍到，哪来的纪念品呀？” 这时，她开门见山地说：“ 美金就是很好的纪念品啊！” 金蝉脱壳无计，只好给了她 20 美金当作“ 通关费 ”。

        进入 阿布贾，我便发现许多建筑物外面的矮墙和高墙上，都装置了倒刺钢丝网，不管是在和煦的阳光里或是温柔的月光下，那一根根尖尖的钢丝，都阴阴地闪着寒光，毫不留情地刺痛了他人的眸子。时值夏季，正是凤凰木绚烂开花的时节，花卉的温暖和倒刺钢丝的冰冷，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尼日利亚 的治安坏透了，举凡服务机构、商场、餐馆，甚至 私宅，都聘有 持械的 保安人员。许多旅馆外面，有一重铁门如临大敌地深锁着，车子在外面按响车笛后，才有保安员前来开门，检查过护照后，保安员还会慎重其事地打开后车厢，细细地看过，才让车子通行。

        这儿绑票风气猖獗，凶悍的 绑匪 全都拥有枪械，非常危险。歹徒一早一晚或会伫候于冷清的路上，强迫司机把车子停下，恣意妄为。身为游客的我们，每天都得等到 日上三竿，路上人潮 熙攘时，才敢出门。到了 傍晚 5 点 左右，便得赶快趁天色还亮时 赶回旅馆。晚上呢，就只能窝窝囊囊地困居旅馆了。问题是，有时到穷乡僻壤去，住在不设餐室的小旅舍，我们就只好以芒果和香蕉草草果腹了。

        据说有些 绑匪 会潜伏在 名胜地 觊觎绑票的目标，游客就是他们眼中的肥羊，有关方面因此派了 持械的 保安人员沿途保护。那一回，到中西部城市 明纳 （ Minna ） 的 Gurara 瀑布 去，站在 飞湍瀑流 前方，却无心观赏，因为啊，保安员 就严阵以待地站在旁边；我看着他那扣着扳机的手，很担心他的手指被 蚊虫一叮，便会擦枪走火 …… 嘿嘿！

       抵达了 20 世纪初 被誉为“ 煤矿中心 ”而今是 商业中心 的 埃努古 （ Enugu ），要观赏那风景独特的 洞穴，必须走一段长达 4 公里 的羊肠小道，道路崎岖不平，还得涉水过河、攀登高岩，辛苦不堪。持械随行的保安人员告诉我们，猖獗的 绑架事件 层出不穷，绑匪 在名胜地、火车、长途公共汽车、教堂和学校里绑架游客或当地富户，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持械的保安人员，就等于是我们的保护盔甲，是必要的。

       由中部城市 洛科贾 （ Lokoja ） 到东南部的 埃努古 去，车程约莫 六 个小时，车子驶在颠颠簸簸的泥石路上，五脏六腑都偏离了原来的部位，每寸肠子都在呻吟。雇来的司机依据导航器驶了 约莫三个小时后，来到了丛林边缘； 当他知道车子必须驶经那一条穿越丛林的偏僻小路时，当机立断地调转车头。他脸有悸色地说道：“ 前方无人，怕有歹徒埋伏以伺机绑票，我们还是绕道而走吧！路程虽远，保证安全啊！”结果呢，原本 五六个小时 的车程，足足花了 八九个 小时，抵达时，大家都累得像秋末树上欲坠未坠的叶子。

       在尼日利亚，处处设有 检查站。有一回，执法人员在审查司机的证件后，还再三再四地查问我们是如何认识那司机的，他强调地说：“ 我要搞清楚，你们究竟是不是被他绑架的人质？” 我心想：如果我们真的沦为人质，还能如斯淡定、如此镇定吗？ 看来当地 警察 为了擒捕绑匪，已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呢！

       尼日利亚政府 以安全为由，在路边设置“ 检查站 ”，执法人员可以随时要求过往车辆停下来接受检查。检查站数目之多，令人咋舌。警员们往往在查看了司机的证件之后，便转头来对我们说道：“ 我口渴得很，你们能否给我一点水解渴？”  嘿嘿，可别天真地以为他真的 口渴，他口中的“ 水 ”，其实是“ 钱 ”的暗喻，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如果不给，他们便百般为难，时间被耽搁了且不说，可能还会为我们套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我们百口莫辩。知道了他们的“ 潜规则 ”后，我们为求省事，便破财挡灾；钱一过手，笑逐颜开的他们便爽快放行。

       当地人告诉我：“ 在尼日利亚，只要愿意付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有一回，检查站有个警察，看着我的手机，贪婪地说：“ 嗳，我非常喜欢你的手机。” 我立马笑嘻嘻地回答：“ 嗳，我也非常喜欢你的制服呀！” 他“ 哈哈哈 ”地笑了起来，我也机警地保住了我的手机。

       虽说付点小钱便能顺利通过检查站，但是，次数太频繁了，未免让人心烦；再说，警员花样百出，也让人在饱受骚扰之余，心生怨气。

       在 伊丹雷 的某个检查站，穿着 缉毒制服 的警员诘问我们雇用的司机：“ 后座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司机回答：“ 他们是旅客。”警员粗声粗气地说：“ 我要查看他们的护照。” 司机笃定地说：“ 你是负责缉查毒品的，没有权利检查旅客的护照。” 警察毫不客气地反驳：“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你绑架的！ ” 这时，我只好插口了：“ 我们的确是来自新加坡的游客 …… ” 他双目鼓凸如鱼，气势汹汹地喊道：“ 我没有跟你讲话，你不要开口！” 他坚持要查看护照，可是 护照和大笔旅费 捆在一起，财不可露白啊，我们相持不下，进退两难，最后，只好掏出钱包付钱，息事宁人。

       在南部城市 奥韦里，检查站的两名警察突然截停我们的车子，对着我大吼大叫，说我偷拍他们的照片。其实，当时我拿着手机在发短信，根本不在拍照。司机向他们解释，他们却粗暴地说：“ 你再啰唆，我就掴你耳光！” 由于警方无权检查旅客的手机，因此，他们要司机代他们查阅，结果当然什么也查不到，可他们却一口咬定我把刚刚拍的照片删除了。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纠缠不清；后来，有警官经过，听了双方说辞，请他们放行，我们才得以脱身。幸好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

        在尼日利亚旅行，最让我难以置信而又难以适应的是，在大城以内、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检查站多如过江之鲫；执法者的死缠烂打，往往使人穷于应付。

       5 月 5 日 2023年 这一天，翻阅当地报纸“ Metro ”，当头条新闻一映入眼帘，我的心“ 咯噔 ”一声便窜到了喉头，全身血液凝固成冰。根据新闻报道：有持械的 尼日利亚人 在检查站被 警察 百般纠缠，脱身不得，忍到了极限而无法再忍，愤而拔枪，“ 砰 ”的一声杀掉警员，觉得还不解气，竟然从车子里拿出一把大刀，将警员首级割下，淋漓的鲜血喷洒一地； 之后，逃遁无踪。读了这则血腥案件，我的心好似钻出了一堆蠕蠕而动的小毛虫，鸡皮疙瘩爆起如栗。然而，认真追究起来，哪一方才是始作俑者呢？

       在 尼日利亚 旅行了一个月后，我们准备到另一个 西非国家 贝宁 去。那天早上，雇了车子前往边疆城市 Seme。

       沿途设置的检查站多如过江之鲫，每隔 两三分钟 的车程便有一个。最疯狂的是，荷枪的警员公然 索钱，那种肆无忌惮、那种鲜廉寡耻，那种理直气壮、那种明目张胆，令人瞠目结舌。多年来足履多国，从来没有碰过如此荒诞不经的事。

        我们一直给一直给，根本不知何时是尽头 …… 明明两分钟前才应付了一个检查站，眼前却又碰上另一个，司机来不及减速，忽然听到“ 砰砰 ” 连声，有人用木棍卯足全力击打车子，车盖瘪瘪地扁下去，对方大喊大叫：“ 下车，全都下车！” 司机气疯了，下车与他理论：“ 你干吗打我的车? ”  他扯着喉咙喊道：“ 你为什么不停车！” 双方摩拳擦掌，掌风“ 霍霍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这时，有人硬生生地将他们分开，再将我们领到路边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去。所谓的办公室，无门、无窗，屋顶和屋身都是以茅草盖成的。

       泥地上摆着一张桌子， 坐着一个 穿制服 的人，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用着凶神恶煞的语调，无中生有地质问无辜的游客。他装模作样地检查我们的护照，说：“ 你们的签证 今天 就过期了，为什么你们昨天不离开？ ” 我们答道：“ 我们现在正要离开呀！”他说：“ 签证今天到期，你们理应昨天离去！” 我们告诉他，我们已经请教过移民局的官员，只要今天 子夜 12 点 之前离开，就算合法。他听后虚张声势地打了好几通电话求证，之后，才勉强地说：“ 好吧！你们先上车！” 他留下司机，半晌，司机无奈地回来，向我们讨钱以让那名官员“ 止渴 ”。

        唉，过度的贫穷，的确会 吞噬 国民的尊严的。

        来到了最后一个检查站，对方看了我们的护照，竟然说：“ 你们的签证午夜过期，我如果将你们滞留到子夜，你们就会有大麻烦了。给我 水 喝，我现在就让你们顺利通关！” 我们除了点头，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那天，短短的一段距离，我们竟然得通过 十几个 检查站，才能抵达边疆城市 Seme。

        看来，谁想要到尼日利亚旅行，非得邀请具有“ 通关本领 ”的 孙悟空 同行，才得以免去有关当局诸多“ 和尚打伞 ” （ 无法无天 ） 的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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