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奔向诗与远方 后来才知道文学的风景是故乡

新闻关注 新闻关注 127 人阅读 | 1 人回复 | 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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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有作家都是讲故事的人 ”,“ 但是作家除了要讲故事之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任务,要在作品当中表现自己的思想。” 11日,在 北京师范大学 海淀校园 英东学术会堂 演讲厅,中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2012)得主 莫言 这样谈及“ 作家 ”。

        对此,2021年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籍 坦桑尼亚裔 作家古尔纳 表示非常赞同。他同时强调,“ 故事不仅仅是对于事件的描述,它同样反映了人们看待世界的一种方式。”

        当日,一场由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 国际写作中心 与 上海译文出版社 联合举办的 对谈活动 于此间举行。两位 诺贝尔奖获得者,莫言 与 古尔纳,以“ 文学的故乡与他乡 ”为题,交流了对于对方作品、对于文学创作的思考和感悟。

        一直以来,古尔纳 的小说作品主要围绕 难民主题,描述 殖民地人民的 生存状况展开。他的代表作《 天堂 》《 沙漠 》《 海边 》等皆聚焦于 身份认同、种族冲突 及 历史书写 等,其中展现的 后殖民时代 生存现状被认为具有重要的社会现实意义。

        作为 首位 中国籍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 的众多作品亦是与 故乡 息息相关。他曾写道,“ 故乡留给我的印象,是我小说的魂魄。”

        当日谈及 故乡 对于各自创作的意义,莫言 表示,对作家来讲,故乡 是一个广泛的概念,自己早期的小说毫无疑问是描写 故乡 的,但对于 故乡 的经验要不断扩展,随著作家创作经历的延长,活动半径的扩展,眼界的开阔,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纳入其 故乡 的范围里来。莫言 当日分享了自己在 古尔纳 的故乡所在地、非洲东岸 的所见所闻。他笑言,“ 它将来就会变成我 高密东北乡 的内容。”

        古尔纳 随即将 故乡 引申为“ 家园 ”概念。他表示,“ 这可能是让我们不仅仅在 心灵层面、身体层面,还会在 更深层次的 感官、感知层面 有某种 共鸣的 地方。”而这种共鸣往往会形成创作的 灵感。

        古尔纳 当日谈及 莫言 的小说《 红高粱 》。他表示,为了更好的理解这部作品,自己去了解了很多相关的历史背景,“ 它 (《 红高粱 》) 讲了在那些大的 历史背景 下,普通人 是怎样的,我非常喜欢里边非常 丰富的语言描写,包括所有的 叙事方式,比如对 结婚的场景 以及其它 场景的描写,我非常喜欢这本书中所带有的那种 气息。”

       在 莫言 看来,古尔纳作品 的一大特色是 由小见大,“ 从一个很窄的地方进来,扩展成巨大的问题。” 莫言 认为,这是作家的特长,“ 作家 不会像 历史学家 一样全方位的描写一场巨大的变革,立体化的展示一场战争,描写朝代的变更,政治家的种种宏伟计划,作家 往往都是从 人 出发,从 小人物 出发,扩展开来表现 历史、时代,这是我们应该共同学习的地方,由小见大,从 窄门 进去,到 宽阔的世界 里面。”

       古尔纳 自 3月5日 落地 上海开启自己的 首度中国之行,北京 之前还曾到访 宁波。他表示,自己此行不仅仅是为了领略 美丽的中国,更想深入 了解中国读者 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怎样的看法。

       谈及 文学 在不同 文化间的 共通,莫言 当日表示,文学 之所以能够走向世界,一个国家的作家的作品能够被另外国家的读者所接受,就在于它们都具备了 人类的 共同价值,都描写了 人类的 很多共同的 情感基础。




        张同道: 回到作家的 故乡,看文学如何起航 —— 在 六位 当代作家的 故乡眺望 文学的风景

        2000年7月20日至26日,纪录片《 文学的故乡 》 在央视纪录频道播出。这部作品讲述当代 作家 如何把自己的 故乡 转化为文学的 故乡,创造出独特的文学风景:  如 莫言 的 高密东北乡,贾平凹 的 商州乡村,阿来 的 嘉绒藏区,迟子建 的 冰雪北国,刘震云 的 延津世界,毕飞宇 的 苏北水乡。  这些知名的 文学风景 与 作家的故乡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从这个意义上说,也许《 文学的故乡 》称得上一场精神探险。

         每位 作家 都背负着自己的 大地河山、草木四季,故乡 是作家出发的原点

        迟子建 说:“ 我笔下的 人物 出场的时候,他背后像驮着一架山。” 她的故乡 矗立于 冰雪北国,雪野、白桦林、冰封的 黑龙江 和 松花江,“ 我文学的 根 就是 冰雪根芽 ”。

        阿来 的 故乡 盛开在 山原,从草地、森林、灌木到草甸,大地的阶梯 逐渐升高,每升一级就上演不同的 地理形貌、植物花卉,“ 整个川西北高原 —— 如果我不能说是整个 藏区 的话,我都把它看成是我的故乡 ”。

        贾平凹 的 商州 隐藏于山势连绵的秦岭,“ 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长江黄河,统领着北方南方 ”。

        刘震云 的故事停泊在一马平川的 黄河 边,河南 新乡 延津 西老庄,一个普通的平原村庄,“ 故乡 在我脑子里的整体印象,是黑压压的一片 繁重 和 杂乱 ”。

        毕飞宇 的 故乡 是 苏北 水盈盈的河网、黄灿灿的菜花,虽然他自称没有 故乡,但“ 只要我在那个大地上书写过,我就有理由把它称作我的故乡 ”。

        莫言 的 高密东北乡 则是胶河岸边一片 低洼的土地,夏天是 青纱帐,秋天是 高粱地,那是地球上“ 最超脱最世俗 ”“ 最能喝酒最能爱 ” 的地方。

        每位 作家 都背负着自己的 大地河山、草木四季。故乡 是作家出发的原点。

        在《 文学的故乡 》里,我坚持请求每位 作家 回故乡,就是希望作家 重返现场,回到 真实空间,情有所动,心有所感,触发自然而内在的反应。

       纪录片 的现场是神圣的。跟随 作家 回故乡是《 文学的故乡 》里最珍贵的 影像。

        莫言: 把 高密东北乡 当中国来写

        莫言说:“ 作家的 故乡 并不仅仅是指 父母之邦,而且是指 作家 在那里度过了 童年,乃至 青年时期 的地方。这地方有母亲生你时流出的血,这地方埋葬着你的祖先,这地方是你的血地。” 故乡这片“ 血地 ”就是文学发生的现场。

        莫言 回到 山东高密 平安村 那个出生的 小院,讲述从窗户里可以看见 洪水 野马一样流过; 回到 滞洪闸 观看野草疯长的 桥洞,那是小说《 透明的红萝卜 》诞生的地方; 回到胶河 小石桥,那是小说《 红高粱 》的故事发生地,也是电影《 红高粱 》外景地。当年写到 高密 的什么地方,他会骑上自行车去看看,回来直接写进小说。

       高密东北乡 不是自然的风景,而是 文学的 风景。莫言 说:“ 我这个 高密东北乡,刚开始写的都是 真人真事,真河真桥,后来有了 想象 和 虚构,森林、丘陵、沙漠、大河、山脉,什么都有了。高密东北乡,我是把它当 中国 来写的,精神的故乡,文学的故乡。”

        我们跟随 莫言 来到 长岛,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主动向当地朋友敬酒:“ 这次 长岛之行 圆了我 40年前 的一个梦,也是来表达我对 长岛 的感谢。因为没有对 长岛 的想象,就不可能有我的处女作。” 在这里,他意外遇见一位 朋友的弟弟,了解到这位 失踪多年的 朋友的下落。这次会面为 小说 《 等待摩西 》 提供了一个精彩结尾,几乎是纪实的。我见证了一部 小说的 发生现场。

        贾平凹: 根要扎在 商洛 那个地方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一路爬升,秦岭 并非陡峭的山峰,而是连绵的 群山,山谷里 安卧 着一个个村庄。车到一片开阔的谷地,一缕炊烟从屋顶升起,贾平凹 下车走了过去。一位农家 大嫂 迎出门来,贾平凹 三句两句 便与大嫂拉上家常,还帮着炒菜做饭,又跟附近一位 盲人老汉 聊了好一阵,好像街坊邻居。

       贾平凹 不拍照,不做笔记,随便聊一聊,就有大的收获。自从意识到 创作 需要一个 根据地,贾平凹 就把 商洛 走了一遍,这就是《 商州初录 》 的由来。

        陕西 棣花镇 已经是一座 旅游小镇,而 贾平凹 就是旅游的 核心资源。棣花镇 最热闹的清风街原是 棣花 老街,按照小说 《 秦腔 》 的描写打造成 旅游点。贾平凹 刚到 清风街,一位摊主就握住他的手,拉到家里喝茶。这位摊主叫 李百善,正是《 秦腔 》里 会计 上善 的原型。他拿出一本《 秦腔 》,翻到 279 页 说,“ 老贾 在小说里说我是 清风街 的人精,这是真实的 ”。 旁边是密密麻麻的 注释。我们还见着了小说《 高兴 》原型 刘书征,他现在索性自称 刘高兴 了。

        贾平凹 的长篇小说《 山本 》已从 商洛 转移到 秦岭,他说:“ 根要扎在 商洛 那个地方,再扩大到 整个陕西,扩大到 河南、湖北、山西、甘肃,周围这一圈。把这些 材料 又拿回来,就像我把前线的东西用车运回到我老家一样。后来慢慢地扩大到整个 秦岭地区。”

        迟子建: 世界是一个小小的 北极村

        到了 迟子建 的故乡 漠河 北极村,才明白什么是 极寒。她全然忘了 零下 42 摄氏度 的寒气,情不自禁地躺在雪地上,孩子一样欢呼:“ 哎呀,你看这天空,看看我们 兴安岭 的天空,这么的蓝,这么的透明。然后白桦树、树冠在顶端。这是 雪浴,真是一种清凉的感觉。” 刹那间,我仿佛看见《 北极村童话 》里的 小女孩。

        迟子建 小说里出现过的 马爬犁,原是林区的主要 交通工具,现在成为 民俗 表演项目。我想借用 马爬犁 的意象,让 迟子建 驶回童年,驶入文学。拍摄那天早晨,羽绒服如同单衣,摄制组每人都配备 专业御寒服,摄影机也贴上 暖宝宝。迟子建 一来就把 爬犁上 的 被子 换成 野草,车夫 鞭子一甩,“ 驾 ”的一声,白马 快跑,身着 红色羽绒衣 的 迟子建 成为雪原上一道流动的风景。摄影师 大飞乘坐另一辆 马爬犁,捕捉奔跑中的 迟子建。速度 就是 温度,鼓动如针的 风 毒辣地刺向脸颊。两个 小时 过去,迟子建 的脸已 皴了 一片。我宣布 马爬犁 拍摄到此结束,迟子建 看见 大飞 意犹未尽,毅然决定再来一条。北极村 3 小时 高寒拍摄最终 在纪录片里浓缩为 48 秒。

        迟子建 说:“ 当 我童年 在故乡 北极村 生活的时候,我认定世界就 北极村 那么大; 当我成年以后,到过许多地方,见到了更多的人和更绚丽的风景之后,我回过头来一想,世界其实还是那么大,它只是一个小小的 北极村。”

        阿来: 阅读 马尔康大地 上每一条河流

        辞别 迟子建,我们直奔 成都,跟随 阿来 回 阿坝 嘉绒藏区 的老家。当时春节将近,山川萧瑟。一路掠过 汶川、北川,从山路绕过一道钢丝浮桥,对面便是 马塘村 的 阿来老家: 一座 藏式小楼 矗立在山脚下,梭磨河 飘带一样 缠绕在门前的田地上。阿来 走上小楼,给父母献上礼物,久未见面的 妈妈 喜极而哭,把头倚在儿子肩上。

        阿来 曾长时间行走在 马尔康大地 上,阅读每一条河流,每一道山谷,探访 18 家 土司的故事,甚至还见过 土司后人。但他没想过写小说。《 尘埃落定 》是无意中飘来的 小说。写完小说,阿来 就离开故乡,前往 成都 谋生。

        拍摄过程中,我惊讶于 阿来 丰富的植物知识,他能轻松地辨认一路上随机遇见的 植物,甚至还能说明 什么科 什么属 什么特性。这只是一个“ 非功利的爱好 ”,但他对生活的好奇却是一种巨大的 生命能量。我们爬上海拔 4400 米 的高峰,遥望 四姑娘山 的 幺女峰,阿来 说起当时正在准备创作小说《 植物猎人 》,这次来就是一种 沉浸的 过程。事实上,他已经扮演了 植物猎人 的角色。后来,他却先写了 《 云中记 》。

        阿来 本色是诗人。如何在草原捕捉诗的意境?  经多方打听,我听说一片 草甸湿地,早晨可能会有 白雾。那天,我们 凌晨 4 点 出发,赶到 草甸,一丝亮光从朦胧的夜色里透出。机位选准,遥控飞机备好,红霞 已然 透亮。阿来 走进草甸,在雾中若隐若现,一片朦胧的 诗歌之境。

        刘震云: 塔铺河边 的一幕非常重要

        到 延津 拍摄 刘震云 已是秋天,塔铺中学 校园里落叶满地,凉风乍起。就在当年的 教室里,刘震云 谈起在 塔铺 的生活: 1978年,他从部队 复员,来 塔铺中学 做 临时教员,也准备 高考。在玉米地看书的时候,他发现一位农村姑娘在河边梳妆,晚霞照亮了河水,也照亮了姑娘的脸,“ 河边这一幕对激发我写《 塔铺 》是非常重要的 ”。塔铺 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文学的起点。

        老庄 是黄河边上一个普通的 村子。走在 老庄 街上,刘震云 不停地跟乡亲打招呼。我从这些面孔里辨认着 六指、瞎鹿、孬舅、猪蛋、白石头、杨百顺 的面孔,他们从《 故乡相处流传 》《 故乡天下黄花 》《 一句顶一万句 》 等小说里走出,也许还在这片土地上游荡。出了村口,看见一座养鸡场。养鸡人姓步,不是老庄本地人,他当即表扬了从微信上读到的 刘震云 在北京大学的演讲。老步 点评道: 关键是收尾收得好,开头就说吃的,结尾又回到了吃的。刘震云 也有些意外,连忙称赞 老步 有文化。

        老庄 是 刘震云 文学的故乡。他说:“ 从 老庄角度 来看这个世界,从这个世界来 看老庄,那是非常不一样的。从 老庄 出来的一个作者,当他走的地方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会深刻地认识到,老庄 就是世界的整体,它对世界有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因为他们的 情感 跟 全世界人的情感 是一样的。”

       毕飞宇: 水在 水乡人 的身体里

        最有 戏剧性的 是 毕飞宇。他原本 不愿回到 出生的村庄,无奈只好找一个 相对古朴 的村子拍摄。然而,毕飞宇 在村里漫步一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突然,他扭过头说:“ 还是去杨家庄吧。” 江苏 杨家庄 就是他出生的地方。在一个模拟空间里,他找不到自己的童年。

       30 年 别离模糊了记忆,毕飞宇 努力打捞起来的碎片无法拼接在一起。左问右寻,在一片河湾前,他似乎找到了记忆的 版图,却无法印证。他疑惑地四处打量,突然拍了一下脑门,“ 啊 ”的一声转过头去。 摄影机取景框里,毕飞宇 从特写走到中景,男子汉宽厚的背部微微抖动。摄影师 大飞 一动不动,稳稳地盯着 背影,唯有鸟儿自在鸣叫。长达 1分40秒 的静默之后,毕飞宇 转过头,擦了一下发红的眼圈说“ 就是这儿 ”,走出画面。顺着他走去的方向,我看见四个生锈的铁字: 杨家小学。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毕飞宇 小说的许多故事发生在 王家庄。王家庄 是虚构的,并非 江苏 兴化 地图上的真实 地名。但以 王家庄 为背景的小说里却出现了真实地点:《 地球上的王家庄 》里的男孩划过 大纵湖,《 玉米 》主人公 玉米、《 平原 》主人 公端方 都曾生活在中堡。在 大纵湖,毕飞宇 讲述了捉虾捕鱼的日子,“ 我们这一代所谓的 水乡人,水不仅仅是在湖里面,水也在我们的身体里头 ”。

       如果离开自己的土地、漠视生命体验,作家 只是写作 工匠

      《 文学的故乡 》 拍摄 六位 作家,按照 工业化 制作模式,应该至少 三个 导演组,分头并进。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最原始的 手工作坊 方式,一个导演、一个摄影 从头拍到尾。六位 作家,六座 高山,我要一座一座攀登、品味、思索,留出足够的耐心、韧性与节奏。这并非我纪录片生涯中制作周期最长的一部作品,却是我个人投入心力最多、耗时最长的一次审美之旅。这种紧张、焦灼、兴奋与疲劳交织的纯粹时光,沉淀为生命里一道深深的刻痕。

        我们的 摄制组 是一支“ 美学收割队 ”,零下 42 摄氏度 的 北极村,海拔 4400 米 的 巴郎山,油菜花 盛开的 苏北水乡,高粱红透 的 高密东北乡,秦岭 深处,黄河 岸边,一路收割现场,收割季节,收割美学。

        我相信,每一位 作家 都是 被命运选择的 人,都是一片土地的 代言人。与其说作家选择了 土地,不如说土地选择了 作家 —— 高密东北乡 选择了 莫言,秦岭商州 选择了 贾平凹,嘉绒藏区 选择了 阿来,延津 选择了 刘震云,冰雪北国 选择了 迟子建,苏北水乡 选择了 毕飞宇。法国理论家 泰纳 认为,种族、环境 和 时代 是决定 艺术发展 的三要素,而 环境 既不仅包含人文元素,也包括自然地理。每一片土地都以其独有的自然地理与文化土层,为 作家 提供了独一无二的 文学空间 和 意象符号,创造出世界文学版图里的独特风景。莫言提取了 胶河、石桥、高粱、红萝卜 这些 自然地理元素,又挖掘了 茂腔、泥塑、扑灰年画、民间故事,以及 齐文化 鬼怪传说 ( 如《 聊斋志异 》) 这些民间文化,以自己的生命体验,融汇世界文学经验和艺术想象,创造了 高密东北乡 这么一个热烈浓郁、粗犷豪放的 文学王国,奔走着 小黑孩、余占鳌、我奶奶 九儿、母亲 上官鲁氏、上官金童、姑姑、蓝脸、西门闹 等一群风风火火的人物。这些人物大多有原型,有些甚至保留了原型的名字,比如《 红高粱 》里的 王文义。在 高密,我们看到一群老人聚在一间破旧的厂房里痴情地演唱 茂腔,古老的说书人依然装扮着乡村的夜晚,扑灰年画、泥塑艺人还在传承古老的工艺,我们感受到 高密文化土层的 深厚,也理解了 莫言 文学里浓郁的传奇色彩。于是,我邀请一位乡村 老艺人,将 莫言 的 打油诗 改编为 山东快书、西河大鼓 和 茂腔,在 红高粱小石桥、玉米地、平安村头 等地实景演出,为 莫言 纪录片装饰一道艺术花边。

        同样,贾平凹 小说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山里,商洛 文化哺育出 夏天仁 四兄弟、狗尿苔、烟峰、灰灰、黑氏 这样的人物,秦腔、社火、剪纸、民歌、民间风俗 和 灵异故事,植根于 秦岭山系 和 秦楚文化土层。阿来 小说带着 嘉绒藏区 的 青稞、草场、雪山 和 土司传奇,刘震云 小说带着 中原大地的 麦田、苦难、幽默 和 历史故事,迟子建 小说带着 北国的冰雪、蘑菇、林海 和 秧歌,毕飞宇 小说带着 苏北水乡 的 河流、水田 和 小船,每一片 文学风景 都向世界展现了独特的 地理风貌 和 文化土层。

        故乡 总是和童年连在一起,而童年积淀了作家 最初 感知世界的精神范式。遗憾的是,被选择的人注定要经历更多的 苦痛 —— 不仅在生活里经受,而且在文学里体验。莫言 小学五年级辍学,放羊放牛,自幼体验饥饿和孤独,看到人性的 底线; 贾平凹 最初的记忆同样是 饥饿 和 屈辱,父亲的遭遇让他深深地体会了世态炎凉;  阿来 从小上山放牧,捡柴,初中毕业就去拉石头,修水电站;  刘震云 跟随姥娘在农家小院感受 饥饿 和 灾荒,在赶车的 舅舅 指导下离开故乡 —— 离开故乡是一种 哲学。莫言、贾平凹、阿来 都在努力离开 故乡,“ 那个时候想象的不是家乡好,而是想象不出来世界上还有比这个地方更坏的地方吗?”  阿来 这样描述第一次离开故乡的心情。莫言 希望走得越远越好,为军营离家太近感到遗憾。那时,故乡是 苦难、屈辱 与 孤独 之地,作家们完全不明白故乡的 苦难、童年的孤独 为文学蓄积了精神能量。幸福千篇一律,而 痛苦 姿态万千。是痛苦让文学温暖、思考、升华。文学是从大地里生长的植物,带着泥土的愤怒、无奈、爱情与心跳。

        但 迟子建 和 毕飞宇 两位 60后 作家的童年全然不同,两位教师子弟 没有体会过饥饿,但童年一样在乡村度过,在自然中成长。迟子建 在森林里 采蘑菇,坐马爬犁 穿越雪原,看天空云卷云舒; 毕飞宇在 大纵湖 捕鱼摸虾,在村庄里东游西荡,十足的野性少年。后来,《 北极村童话 》和《 玉米 》描绘的正是作家童年视界的故事。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作家 是童年养成的。毕飞宇 坚信童年应该和大自然在一起,“ 艺术家是从器官开始的。老天爷首先要选择他,给他不一样的器官。这个器官就是 信息的 捕捉器,大量的素材储存在那儿 ”。 至今评论家 李敬泽 还记得阅读《 红高粱 》的感受,“ 我们当时的那种震撼,甚至是晕眩 ,劈头盖脸地去展现这种感官的力量。” 当 莫言 被迫辍学、放牛放羊时,他只能跟牛羊、飞鸟和草木说话,孤独和恐惧让感官格外 细腻敏锐。感官力量 正是生命体验,成为 莫言 小说的突出特征,这是无法通过 阅读 获得的能力。莫言说:“ 任何一个 作家 的写作都是从 童年 开始,尤其是写童年记忆。” 《 透明的红萝卜 》 里 小黑孩 的身上就有 莫言 自己的影子。

        拍摄《 文学的故乡 》让我再次想起一个陈旧的话题: 作家是怎样炼成的?  这 六位 作家里,莫言 小学辍学,阿来、迟子建 读了中专,贾平凹、刘震云 和 毕飞宇 读了大学。大学是不是可以培养作家?  阿来 坦言自己“ 没有受到特别正经的教育。我这一辈子的教育其实是一种我自己对自己的教育 ”。 莫言、贾平凹 也主要是通过 阅读 完成自我教育。当然,刘震云、苏童、格非、叶兆言、毕飞宇 等为 大学中文系 提供了骄傲的资本,但 莫言、阿来、余华、铁凝、王安忆、陈忠实 等也证明 大学之外 作家 也自然生长。也许,大学教育 主要功能是 价值观 和 知识体系,而 作家 的生成是一种 生命体验 和 审美觉悟 的历程,命运 常常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这显然不是 模式化 的教育所能完成的。

        文学创作 伴随着 复杂的心理活动 与 精细的审美意识。天赋 是生命的 基因,生活 是命运的 安排,性格 是心灵的 驱动,土地 则是文学的 舞台。每位 作家 都需要找到自己 面对世界的 方式,表达独特的生命体验,正如著名学者 冯至先生 谈到 奥地利诗人 里尔克 时所说的,“ 他呢,赤裸裸地脱去文化的衣裳,用原始的眼睛来观看 ”。 脱去文化的衣裳便是抛开前人的 俗套,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文学创作要求独立的 生命体验、独有的 意象符号 和 独特的艺术表达 之间的完美融合。阿来 说:“ 文学的深度 就是 体验的深度。” 而 生命体验 则是 作家生命 与 自然、社会 的交响,是人生与命运的搏斗,土地为文学提供了最坚实的支撑。贾平凹 说:“ 我的创作必须要有个根据地。” 迟子建 感觉到“ 有一支无形的笔,这里面还注满了墨水,它是我生长的这片土地,这些山川河流注入给我的,甚至是植物和树木的这种香气、芳香,凝聚成的一种无形的墨水,等待着我书写 ”。 如果离开自己的土地,漠视生命体验,作家 就会陷入重复的模式化套路,成为 写作工匠。

        拍摄开始时,我带着 小说 寻找文字背后的土地; 拍摄结束时,我捧着 泥土 品味小说背后的 意蕴。

      《 文学的故乡 》 是作家的故乡,他们把 生活的故乡 变成 文学故乡。

      《 文学的故乡 》也是我的故乡,划着 纪录之舟 回到我的文学故乡。

       我期待每人都能通过纪录片找到自己的文学故乡。文学的故乡,其实就是精神的故乡,美学的故乡。

      ( 作者: 张同道,系《 文学的故乡 》 导演,北京师范大学 纪录片研究中心主任、艺术与传媒学院 教授 )   


        https://tv.cctv.com/2020/07/20/V ... 39.PT8hUEEDkoTi.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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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共 1 个

一路陪伴 发表于 2024-4-16 13:43:04| 字数 1,172 | 显示全部楼层

        若看过 金庸武侠 小说《 天龙八部 》 或由其改编的 影视剧,便会对男主角之一、大理国 皇室世子 段誉 的故乡 大理 有印象。

        金庸 笔下,大理 是一个妙香佛国,民风淳朴宽和,连 段誉 等达官显贵也格外讲求 文明礼仪; 自然风光则是 秀美又雄奇,蕴着几分神秘。而现实中的 云南省大理州,也受 金庸小说 影响,成为全球 华人 神往之境。

        除了 《 天龙八部 》,金庸 在 《 射雕英雄传 》《 神雕侠侣 》也写到了 大理。但他写成这三部作品前 未到过 大理,直至 1998年4月 才 第一次 来到这一“ 精神故乡 ”。 记者日前在 大理 见到了 今年 80 岁 的 大理州 前 广播电视局总编室主任 郭锋,他 1998年 以记者身份接待 金庸 到访 大理。

        郭锋 向记者回忆了当年场景。他介绍,金庸 1998年4月10日 来到 大理。11日,一行人参加了 大理三月街 民族节开幕式,金庸 观看了“ 白州雄风 ”文艺表演。12日,金庸 来到建于中国古代 南诏、大理国 时期的 崇圣寺 三塔。“ 崇圣寺 就是 金庸先生 《 天龙八部 》 里所写的‘ 天龙寺 ’,金庸还题写‘ 天龙寺 ’三字留念。” 紧接着,金庸 一行人在 崇圣寺 三塔旁种下 三棵 柏树,表示 金庸、香港 与 大理 之间的友谊永存长青。

        《 天龙八部 》 大约有 三分之一 人物、情节 都围绕 大理 展开。小说中“ 无量山 ”“ 无量玉璧 ” 等原型都可以在今天的 大理州 南涧县 无量山 找到;  塑造 段誉 这一人物的灵感则来自 宋时 大理国 第十六世国王 段正严 …… 郭锋 告诉记者,通过 1998年 那几日与 金庸先生 接触,他感到 金庸 为人儒雅,才思敏捷,同时 谦虚宽厚。当年在 大理 举办了金庸作品座谈会,会上大家对 金庸作品 赞不绝口。金庸 则表示,自己写 《 天龙八部 》 等小说前 没有到过 大理,是查了一些资料写的,“ 如果早几年来大理,会写得更好 ”。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教授、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 副会长袁勇麟 15日 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从 金庸先生 的作品,看得出他 钟爱 大理, 并通过大胆的 艺术想象,再现了 大理国 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 天龙八部 》 在新加坡 《 南洋商报 》 连载时,该报特意连续数日刊登推介语: “ 《 天龙八部 》 以云南 大理国 为背景,描写英雄之 慷慨好义,侠士之 儿女情怀,书中主角为 四侠八女,结构极尽 奇幻,较之过去 《 神雕侠侣 》、《 倚天屠龙 》,尤为出色。”  新加坡 教育部 也把 《 天龙八部 》 部分章节选入 初级学院 H2 华文与文学课程。

      “ 香港学者 林以亮 说过: ‘ 凡是有中国人、有唐人街的地方,就有 金庸的 武侠小说。’ 新加坡作家 张国强 认为:‘ 通过 金庸作品,我突然有了一种 跟祖辈的 某种联系和认知。’”  袁勇麟 说,金庸武侠 小说之所以能够风行 全球 华人世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小说蕴含着 博大精深的 中国传统文化,容易引起全世界 华人的 心灵共鸣,有助于他们建构自己的 文化认同。可以说,金庸武侠 小说是中华文化重要的 精神财富,也是联结 海外华人 与 祖籍国 的桥梁和纽带。许多海外 华人 正是通过阅读 金庸小说,神游在 故国的土地上,从 云南大理到 塞外江南,展开一场对 中华传统文化 和 悠久历史的 朝圣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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