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FE志愿服务手记

一个病友问，到底是精分可怕还是老年痴呆可怕？她问她老公，她老公说当然是精分可怕了，说不定哪一天他在睡梦中就被咔嚓了。病友们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老年痴呆更可怕。因为精分伤人的是极少部分有暴力倾向的躁狂型又不吃药的患者， 大部分病人是很安静胆小的，而且现在一般都得到了医治，也有药，所以，伤人的其实很少。而老年痴呆症就可怕多了，我一个同事的妈妈是老年痴呆，三个女儿轮流二十四小时照顾，她除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人都不认得包括自己，她还坐在轮椅上。而一个有自理能力的精分患者，是不需要人照顾的，甚至还能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一些病轻的患者，还能工作，甚至独当一面。他们跟普通人没区别，有些甚至比普通人更优秀。而一般人所以更害怕精分，是因为有些病人对这个病没有足够正确清醒的认识，掩耳盗铃地以为只要不吃药就不会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这样的后果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复发，一次比一次严重。如果恰好是一个躁狂型的患者，复发了就可能伤人或自残。他们伤害的对象又可能是任何人，包括家人。这就是为什么健康人不愿意找精分哪怕他条件再好，远离精分的一大原因：他们恐惧，甚至直白地说就是怕死，怕受到伤害。所以，我们病人能做的，就是好好吃药，好好康复。你表现得非常正常了，人家自然不会怕你了，也愿意接近你，和你交流了。

　一个病友的父亲是癌症晚期，他在家照顾他好几年了，刚刚出院。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他和他父亲都住在姐姐家里，但姐姐要上班。他很想去外地找工作，但又放心不下父亲，所以问我怎么办。以下是他和我的对话：A为他。我代表我。
　　A,我看情况吧，我爸恢复的好，家人也同意的话，我还是出去打工吧，去工厂或者当保安。
　　我，那你首先应该把你父亲安排好，如果你姐姐愿意照顾的话，也是可以的，但得沟通好。
　　A,我姐他们一家和我们住在一起，我爸有人照顾的，但是他不能动时，还是需要我照顾的，我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现在看是恢复挺好的。
　　我，既然不好确定具体的情况，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去太远的地方。
　　A,但是你也知道，癌症晚期寿命应当不会太长的，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三五年，我担心不能陪着他，不放心。我，如果是这样，那你这几年最好还是别出去了。
　　A,要是我不出去的话，过了这几年，我都快四十了，我不出去打工，不找媳妇儿，我爸不会更上火吗？
　　我，那你跟你父亲姐姐好好商量一下吧，总得有所取舍。
　　A,我在家这样混吃等死的陪着他，我也不开心，这是我爸想看到的吗？难道我不犯病，能吃能喝，浑浑噩噩一辈子，就是他们想看到的我？
　　我，你把这些心里话都跟他们说说，看他们希望你怎么做。
　　A，我爸没复发时，家人是支持我出去的，已经说好了，可是我又不放心我爸啊
　　我，所以，最终还是要你自己的内心做出取舍和决定。
　　A,不出去我又不甘心啊，我得找媳妇，得赚钱啊，不想待在家里打一些零工了。非常矛盾。
　　我，这种决定，外人就不好帮你做出了。自己决定吧。
　　A，以你的看法呢？你觉得我爸是希望我留在家里给他养老，还是希望我出去工作，结婚生子，更有出息一些？
　　我，你父亲心里应该也有矛盾的一面，一方面，自己时日无多，肯定希望亲人更多地陪伴在身边。另一方面，可能也非常希望你能出去工作，有出息，能早日成家立业，这是每个父母的心愿。
　　A，现在我姐一家人和我爸一起住，其实我在家也没什么作用，我姐给我爸做饭，我在家还要多给我做一份。
　　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帮不了什么大忙，那你直接跟他们说，你想出去工作。
　　A，我就是不想留在小城市工作，没有盼头，而且小城市女的物质，找对象不好找。那我回去，等我爸能自己买菜，做饭了，不需要我照顾时，就和家人说。等我爸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就和家人说。
　　我，我感觉找对象你先不要那么急，还是先找一份工作吧。至于是小地方更好找对象还是大城市，这个不能一概而论。
　　A，你不知道，我有病，小城市一打听就知道了，没人愿意嫁给病人的。去外地能骗个女人回来。

J说她这几天干家务很累，她昨天擦楼梯时，她母亲怪她用拖把拖，没用抹布擦，又开始咒骂她了。以下是她和我的对话：
　　J，这几天也是累了，我母亲刚好一点，看我干活不够好，就又开始唠叨了。怪自己干嘛生我，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说我还不如一头猪。
　　我，你母亲确实心态不好，自己身体刚好一点，就又开始患老毛病了，开始唠叨了。其实，她希望你做什么，好好沟通，直接说出来就是，没必要说那些难听的话。
　　J，我是不想和她们沟通啊，他们也就一点不管我了。对我恨的牙痒痒的。又感觉很失望一样。
　　我，如果你父母完全不想和你沟通，那也没办法，你只能顺着他们来了，尽量讨他们欢心一点，尽量主动一点，多做一点事，要唠叨随她去，你就别做声了，毕竟你离不开这个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由J的母亲打骂孩子这个问题，大家展开了热烈讨论。结果，好多病友都有血泪史，有的说，他父母也是动不动就骂他怎么不去死，寸用都没有。有的除了恶毒的咒骂，还打。有一个如林妹妹般弱不禁风外人说她象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说，她父母在她几岁的时候，打她是家常便饭，她最记得的是母亲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所以，导致她好几次自杀，年纪轻轻，就觉得生无可恋。我说，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反正我一辈子都不会这么恶毒地咒骂自己的孩子，更不用说打她了。

一个男病友的孩子特别可爱，大家都竖起大拇指。他说，小家伙确实可爱，就是比较厉害，她的东西，别人不能碰，是不是有点自私，不太好。有的说，好好教育就是，不要紧的。我笑说，你孩子这么厉害，大了没哪个男人敢欺负了。一个男病友说，他姐姐也是那种厉害角色，没哪个敢惹她。由此大家讨论起了人到底老实一点好还是恶一点好的问题。有的说，老实了，容易被人欺负，还是恶一点好。有的说，太过张牙舞爪也不好。我说，人太懦弱也不好，确实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时候，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起来。不过，大部分时候，与人相处，还是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比较好。对此大家都表示赞同。有一个病友道，有的人看你老实，就是要欺负你，你还和气生财吗？我说，对这种欺软怕恶的家伙，先自己心里掂量一下，如果觉得和他硬杠，杠不过，那就敬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如果他就是要欺负你，甚至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了。那这时，你的反击就要深思熟虑了，不能鲁莽。因为明里你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得智取。我想，要反击一个人的方法多了，触犯了法律的，用法律手段。如果只是一般的口舌之争，我主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各退一步，相互理解包容一点更好，免得事态激化，收不了场，这方面的悲剧太多了。

一个男病友说他昨天和老婆吵架了，他老婆摔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我问为什么？他说是他向外人借了一点钱。我问为什么要借钱呢？他说钱不够花，他老婆每个月只给他几百元钱。我说这样啊，如果你的花销都很正当，确实不够，可以跟你老婆商量一下，叫她多给一点给你，另外确实不够了，可以问她要，最好别去借。就算去借，也要跟她打个招呼，估计你老婆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你更得跟她商量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纠纷，影响家庭和睦。我问他都有些什么花销，他说主要是烟钱，中餐费，药费。我说，这确实有些不够，不过，你如果把烟戒了，估计能省下一大笔，另外吸烟也对身体有害，所以，我觉得，无论是从健康角度，还是从节约开支的角度来说，戒烟都是上上之选。他说，是的，所以打算从这个月起就戒烟。

一个男病友吐槽现在的法律有个屁用，还不如自己来。我说你碰到什么事了？他说有一个人骂了他 ，他很气，但法律不管。我说，骂几句法律确实管不了这种事，除非你有证据别人侮辱诽谤你什么的，一般的口水战它才懒得理你。他说他想揍他一顿，甚至杀了他。我说，你发泄一下可以，但千万别付诸行动。冲动是魔鬼。那样做的后果你要想清楚。除非你想跟他同归于尽，最好别起这种念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虽然是老生常谈，但确实是真理。

几个消极悲观的病友又开始抱怨了，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其他病友指责他们心态不好，不过一个精分而已，又不是癌症艾滋之类，至于天天要死要活吗？我说，把你们丢到叙利亚去就知道什么叫幸福了。现在你们天天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打着游戏，和人天南地北地扯谈，有人侍候，吃现成的。如果会想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感谢老天爷都来不及，哪还会一天到晚无病呻吟，怨天怨地？那个病友说我干吗指责他，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个样子，这样无所事事，又满腹牢骚的有很多。我说，我不是指责你，我是开导你，叫你看开一点，就一个病而已，没必要钻死胡同，钻牛角尖，一天到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心态放好一点，让生活充满更多的阳光。我是为你好，否则，你要死要活，过得好或坏关我屁事。

C对我说小Y退群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你去翻翻聊天记录就清楚了。我一进群，看到几个群友正在讨论小Y的事。一个说，她儿子参加诗词大会，进了前100名。为了得到更好的名次，她打算使出一个杀手锏，把她的病向节目组公开，也就是向观众公开，以获得加分。这些群友劝她别这么做，后果会很严重。我说，公开病情确实不明智。病友们也纷纷赞同，大家说出了各种弊端，主要有如下几点：首先，公开后，她儿子及家人会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尤其是她儿子。他以后的工作找对象什么的都可能成为难题。他的同学老师知道后，也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给孩子形成无形的压力，这对孩子的成长非常不利。其次，你想凭借疾病获得加分，其它的病可以，但精神病有可能适得其反。因为一般人的心理都是害怕精分，避之唯恐不及，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站在节目组的角度会怎么想？它首先想到的是它自己的利益。它说不定觉得一个精分有可能随时发作，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因此，出于这种担心，它可能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你悄悄做掉，让你根本进不了决赛。另外，从其他选手的角度来说，他们有可能组成统一战线把你孤立起来。最后的结果有可能既被踢出局又被孤立，而你的病同时又被传扬开了，鸡不成蚀把米。有一个病友还举了一位男病友去节目上求职的事，由于该病友公开了病情。那个毒舌主持人对他异常温柔，但照样温柔一刀，把他刷下来了。因为那个主持人知道精分有可能打人甚至杀人（甚至杀父母老婆孩子，虽然极个别，这是平时精分给大众的印象），所以，他也怕死，怕给节目组惹麻烦。人家精着呢，再毒舌也看菜下碟。群友们让我劝劝小Y，我说好，我一定把大家的好意告诉你，给她全面分析各种利弊，让她做出明智的选择。以下是我跟小Y的谈话：
　　A，C跟我说你退了群。是发生了什么争论吗？
　　B.是
　　A.我后来听他们说是因为你想在节目上公开病情这件事吗？
　　B.是的
　　A.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B.一位女病友说我有博同情的意思，另一位说我走极端。
　　A.嗯，他们说话可能有点不太好听，不过我觉得她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你认为呢
　　B.是的,我觉得他们说话也欠考虑，也不是很全面.
　　A.我后来也跟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下，觉得你公开病情这个做法可能不是很明智。
　　B.我们全家四人，全面的考虑了一下.
　　A.已经作出了决定吗？
　　B.因为这个也是关系孩子的事情，所以我们也征求孩子意见。
　　A.就是还是打算公开吗？
　　B.是的。孩子马上就要进百人团了。
　　A.那么你还想不想听听大家的分析呢？
　　B.姐姐你知道我有点想搏一搏的意思。之所以我说出来还是想听一听意见。
　　A.好的，那我就把大家的意见归纳一下，当然，最后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
　　B.姐姐我喜欢听你说，她们是好意，但是他们也说话太极端.
　　A.首先，大家觉得，你公开病情，本意是想加分，但有可能适得其反，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病跟别的病不一样。大众对这个病更多的是不了解，恐惧，因为经常有各种各样的负面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节目组知道了你的病，他们会怎么想呢？观众会怎么想呢？
　　B.姐姐首先我是残疾人，这个病不光是病了而是可以评定残疾的
　　A.如果我是节目组，我首先想到的是趋利避害这几个字，因为，在他们的概念里，精神病人随时有可能发作，打人骂人甚至杀人，他们可担待不起。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出事.
　　B.我知道，所以我邀请了秘书长就是这个因素。
　　A.怎样做到尽可能不出事呢，那就是悄悄地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你孩子踢出局。是有这种可能的。
　　B.有正常人的在场，我能做什么？
　　A.另外，那些选手公众如果知道了你的病，你孩子有可能被他们孤立，
　　B.姐姐社会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A.再次，你的病公开了，你孩子的老师同学知道了，会给他形成很大的压力，对他的成长不利。还有，你孩子以后的工作找对象你也要考虑。
　　这是大家的分析。你看有道理吗？
　　A.有道理。但是有点极端。我工作了15年了，全供电局都知道我的病.
　　B.大家还举了那个上节目求职的病友的例子，说那个主持人是有名的毒舌，但对他很温柔，但照样被刷下来了.
　　A.嗯，最终还是要你自己一家人做出决定，我们大家的意见只供你参考。
　　你单位知道跟通过电视传播出去的力度广度还是不一样的。
　　B,这个是文化盛宴，不是逞能盛宴，除了炒作更多的是才华的展现！是金子谁都埋没不了你
　　A.嗯，我要说的话说完了。
　　B.我的意思我的事情只是助推了孩子一把
　　A.我知道你的本意。
　　B.就像他们说的重点不在我
　　A.还有一点，如果你孩子进了决赛，出名了，那谁都知道他有个精分母亲了。你觉得对他以后的人生没一点影响吗？

A.群里的J拿了父母100元钱，父母要报警,还被她孩子说。B.可见，没有独立能力，就连亲人都瞧不起。C.是啊，还是要有工作，能自食其力，否则，必须是一个非常慈爱的父母。D.J也是造孽，生下来就被丢给爷爷奶奶，九岁才跟父母一起，然后经常被打骂，打出了病。B.嗯，她最可怜的是女儿也不向着她，向着她爸妈。D.她女儿一生下来就被她父母抢走了，说她不适合带，带不了。她女儿从小由外公外婆带着，肯定跟她不亲。有几次说她做了什么她女儿就去向外公外婆告状。所以，别看她家似乎有什么别墅，生意之类，其实，还不如我们这些工薪族活得舒服自在，有尊严。她父母平时不给她一分钱的。J的父母太厉害了。她父母经常骂她去死，还不如养一头猪。其实她父母也是愚蠢，一家子三高，脾气不好，心态不好，明明可以过成神仙日子的，非要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E.J的父母虽有钱，但精神境界很低，他们一定是歧视精分病人和所有残疾人，D. 是的，我也感觉出来了，一天到晚打骂自己患病的女儿，没有一点起码的爱心。

昨晚，大家又再次讨论了J拿家里100元钱被父母威胁要报警的事。有的说，这种父母还没见过，都怀疑J是不是亲生的了。有的说，她父母确实做得过火了，平时对J铁公鸡，一毛不拔，J目前没工作，又没低保残补什么的，身上肯定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她总得交个话费什么的吧？如果确实是揭不开锅的家庭还能理解，但谁都知道她家在大城市有别墅，又出租房子又做生意，平时也经常看到她晒家里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常常海鲜不断。所以，觉得这种父母确实不可理喻。以前，我陆陆续续听人说前几年J因为没工作没钱向群内人借钱的事，那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现在觉得完全有可能。这种父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小Y对我说，姐姐，她父母固然不对，不过我们在这里指责他们也于事无补，还可能激化J的家庭矛盾，火上浇油。我们还是尽量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引导J往正确的方向走。我说，我多次对J说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既然离不开你父母，必须依赖他们，那你就只能委曲求全，尽量讨他们的欢心，不和他们起冲突，不去冲撞他们。平时，多做一点事，多陪陪孩子，放灵活点，懂得见机行事。总之，尽量做到滴水不漏，让你妈没话说，没空子钻，她也就不会一天到晚骂骂咧咧，把你当眼中钉了。J说，她尽量往这个方向努力。我对她说，你目前已经无法改变现状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心态，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他们还没有把你抛弃你，把你丢到大马路上，还给了你一口饭吃，给了你一个遮风避雨的舒适的窝，也帮你带大了孩子。这一点，一个陌生人是做不到的。多想想这些，你心里会好过很多。尽量不要让这些不好的东西影响自己的心情和生活。另外，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尽快找一个力所能及的工作，这才是解决矛盾的根本办法。记得你那时工作的时候，虽然很累，但每天都很快乐开心。那时候你和父母的矛盾也缓和了许多。她说是啊。另一个病友还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叫她去办残疾证，拿残补，听说大城市的残补比较可观。有了残补，就不必事事向你父母伸手了，免得讨他们嫌。